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饮马渡秋水,水寒风似刀。平沙漠落日,暗暗见临洮。
昔日长城战,咸言意气高。黄尘足今古,白骨乱蓬蒿。
萧一叶没见过塞外的黄沙,也没见过塞外的烈马,更没见过塞外的人。他受不住这沙,骑不住这马,也摸不透这人。但他知道这沙是风尘,这马是性烈,可是这人呢?莫非他们都是大侠?
萧一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个约摸二十来岁样子的青年,脸上像一片片鱼鳞似得皮肤,双眼深深凹陷进眼窝里,穿着到处都是砂砾的厚棉袄。他坐在长椅中间,一只脚搭放在旁边,另一只脚不住的在地上有节奏的踩着。他一只手抓着一瓶酒,另一只手反擒着一条羊腿,桌子旁横立着一柄被破布包裹住的刀。那样子莫不就是大侠。
萧一叶没有钱喝酒,但他并不想喝酒。也没有钱吃羊腿,可他想吃羊腿。他要找个地方坐下,就更没有胆子将一只脚搭在椅子上。所以他溜到角落里,桌子上没有酒肉却有一壶茶水。
塞外的茶水是不要钱的,但塞外的酒是要很多钱的。
茶水进顺着咽喉缓缓躺下去,萧一叶的嗓子立刻舒服了许多。这几日来也不知他的嘴里进了多少沙子。不过他知道,只要他说一句话嘴里就会喷出几粒沙子,喝一口水喉咙里的沙子就会随着水流下去。
塞外其实也是个很不错的地方,至少它喝茶不要钱。
因为这里的江湖中人不是冲刺发配的就是做了恶被官府通缉的,也有少部分人是大侠客,比如上官逆钟。
“你们听说了吗,上官大侠前几日去罗云镇扫平了‘青楼’。”房间那头有人谈论道。
“是嘛,竟然有这回事?”
“你还不知道?‘青楼’里面的两大饿虎为害一方百姓极深,这次上官大侠出手可真是为当地百姓出了一口恶气。”
“听说这上官大侠本是关内之人,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隐居塞外,只可惜常人都知道他在塞外,却很少有人见到过他。”
“大侠客肯定就得神龙见首不见尾。”
“话虽如此,我却知道在哪能见到上官大侠。”
那边的谈论声愈来愈高,听有人说起上官逆钟,萧一叶便也放下茶壶仔束耳细聆听起来。
“哦?你知道?快说出来好让大家好一睹上官大侠的模样。”
“其实说来也简单,上官大侠出现的地方要么就是穷山恶水,要么就是有做了极恶之事的坏人。穷山恶水我看你们是不敢去的,但是你们只要知道哪里有恶人来,就差不多可以看见上官大侠了。”
“恶人?哪里有恶人?”
“就是,我们上哪去找恶人。”
人群中又开始沸腾了起来,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。
“都他娘的能不能别吵吵?”忽然那大侠模样的人一拍桌子道:“关内一群官兵叽叽喳喳的追,塞外一群莽夫叽叽喳喳的吵!你们不是找恶人吗?老子就是恶人。”
“你是恶人?”有人笑道:“我看你也只是长得恶一点罢了。”
“就是,你们见过会叫的狗咬人吗?”另一人也仰脖大笑道。
“老子怎么长得恶了?要不是叫他娘的这破风沙毁了脸老子比你们还好看。”那汉子怒视众人道。
“我头一次在塞外听到有人这么夸自己的。”人群中还是有人讥笑道。
“我也是头一次,你说你被官兵追?那你肯定是犯了王法的,倒不妨你说说你作了什么恶犯了什么法,让我们也痛快痛快。”二楼竟也有人倚在木栏上喊道。
“老子的名号说出来怕吓破你们的狗胆!”那人得意的扬起酒盅,往嘴里猛灌一口道:“‘鬼见愁’你们可听说过?”
“‘鬼见愁’!”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一声:“你莫不是说你是玉面郎君‘鬼见愁’赖六”?
“什么,你就是那个一夜屠灭唐家满门三十六人的玉面郎君‘鬼见愁’赖六!”
随着两声不可思议的质问,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。萧一叶一路走来倒也是听过这个人的名号,听闻此人善使一柄鬼锁刀,曾在一夜之间屠尽兆城唐家三十七口人,手段之残忍令一向闭眼的官府也不能容忍。
刚才还在二楼叫嚣的那个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,其他人也分散了开来,该啃肉的啃肉,该吃酒的吃酒,该喝茶的喝茶,毕竟谁也不愿意身上或者脑袋上挨上一刀。
“叽叽喳喳。”赖六环视一眼四周见众人都已消声,便又是一掌拍在桌子上:“方才你们吵着什么上官大侠?又说什么有恶人的地方他就会出现,老子倒是期待的很。”
没人敢再搭话,有些胆子小的早就爬着窗户逃了出去,留下的都是有些胆魄的低着头喝着酒。
“怎么,刚才话那么多,现在老子问你们你们怎么一个个就像哑巴一样,会喝酒不会说话!”赖六有些不悦道:“你们没人说,那我就找个人来说。”
赖六此话一说,留下来的人更是将脑袋往下塞了赛,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隙直接钻进去。赖六端起酒盅,双眼关顾四周,两道目光刚好定在萧一叶身上。
“你。”赖六冲萧一叶扬了扬头道:“你来给老子说道说道这个什么狗屁上官大侠。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萧一叶压抑住心中的恐惧道。
“你怎能不知道!”赖六顿然而立将酒盅摔在地上:“不知道,老子让你知道知道老子的鬼锁刀!”
刀应声破布而出,那鬼锁刀刃上的钢环在空中“铛铛”作响。
“好快的刀!”萧一叶心中一惊,身上不由渗出许多冷汗。他见过最快的到莫过于金元宝杀鸡时的刀。但杀鸡的刀总归是杀鸡的刀,跟杀人的到简直没法比。杀鸡的人也跟杀人的人没法比。
就在萧一叶走神片刻,赖六的鬼锁刀已向他劈来。他下意识的紧紧闭上眼睛,他该怎么躲,他能怎么躲。此时的他想起赵环,挥下匕首的那刻赵环是不是也在想该怎么躲。他又想起在“宝仙楼”,赵环那一巴掌扇出去的时候林二小姐是不是也想该怎么躲。他又想起林二小姐……
他想的已经够多了,他想的已经比刀快了。只不过他想完了,刀并没有劈在他身上。
萧一叶勉强睁开眼睛。
他看见赖六和他的刀飞了出去,“轰”的一声撞在一根房梁上。
“他娘的那个狗东西给老子放暗器。”赖六握刀的那只手有些微微颤抖。
一楼除了萧一叶和他之外早就没有了人。
地上有一只筷子,筷子怎么会在地上,刚才地上明明没有筷子。
“真他娘的是个孬种。”赖六骂道。
“我看你才是孬种。”
声音传自二楼,萧一叶顺着声音侧脸望去,只见一人从楼上度步而下。那人一身黑袍,袍子甚至已经将脸遮住,脚下一双黑色靴子踏在楼阶上发出“吱吱”的声音。虽看不见那人的脸,但那人左手的刀却让整个人都充满一股阳刚的霸气。
而且,他左手捏着一支筷子,和地上一模一样的筷子。
“刚才是你暗算的我?”赖六道。
“当然不是我,是筷子。”那人道。
“筷子自己会动不成?”赖六道。
“筷子当然不会动,但是如果有人想让它动它就会动了,不光会动,还会从二楼飞下来打到一头猪身上。”那人笑道。
“你敢戏弄老子。”赖六已准备扑了过去。
“你也想砍我一刀?”那人道。
“呵!”赖刘并不作答,门呵一声,挥刀便向黑袍人砍去。
黑袍人脚下步伐闪动,手中刀影如同蛇影一般,竟轻轻松松的将赖六的攻势一一化解。
“我不想杀你!”黑袍人忽然收了刀,身体往后退了两步道:“自有人会来要你的小命。”
虽然交手只不过三四招,但赖六已知自己绝不会对方的对手。听到黑袍人如此一说,转身朝着门外便跑,转眼间已不见了人影。
这时萧一叶觉得赖六跑的绝对比自己快,而且快很多。
“上官大侠!”楼上忽然有人喊道。
什么?他就是上官大侠。
萧一叶此刻仔细的打量这黑袍人。武功高强,上官逆钟不正好也武功高强,武功不高强怎么做大侠客?黑袍遮身,绝世的大侠客肯定都是这样,轻易不会让人看见自己长什么模样。刀法精湛,林二小姐说上官逆钟是天下第一刀。
莫非黑袍人就是大侠客上官逆钟!萧一叶心中一喜:终于找到了大侠客。
“噗通!”一声,萧一叶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三步窜黑袍人面前跪了下去。
“上官大侠!我要拜你为师。”萧一叶道。
“你要拜上官大侠为师?”黑袍人问。
“恩。”萧一叶道:“我要跟你学武功。”
“看你的装束,你是刚从关内来的?”黑袍人问。
萧一叶抬起头望着黑袍人。
“你是和谁来的。”黑袍人伸出手将萧一叶扶起来。
“我一个来的。”萧一叶道。
“你一个?”黑袍人微微点了点头:“那你从关内哪里来。”
“‘宝仙楼’。”萧一叶道:“我要跟你学武功。”
“哈哈哈。”黑袍人忽然笑了:“你为什么要拜上官逆钟为师。”
“因为我要当大侠客。”萧一叶道:“然后回去找林二小姐。”
“哦?”黑袍人微微一惊道:“那你为何不找别人?”
“因为林二小姐说你是天下第一刀。”萧一叶道。
“天下第一刀?哈哈哈哈!”黑袍人忽然狂笑道:“谁说他是天下第一刀?”
“难道你不是?”萧一叶往后退了两步。
“我当然不是上官逆钟,他上官逆钟也当然不是天下第一刀。”黑袍人道。
“你不是上官逆钟那你是谁?”萧一叶开始警惕起来。
“我?我只是一个江湖中人。”黑袍人道。
“那你知道上官逆钟在哪?”萧一叶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黑袍人道:“但是我准备收你为徒,教你刀法。”
“你?”萧一叶看着黑袍人道:“你比上官逆钟还厉害?”
“不知道。”黑袍人摇头。
“不知道?”萧一叶道。
“没打过,当然不知道。”黑袍人道:“但是我见过他。”
“那你是他朋友?”萧一叶道。
“算是吧。”黑袍人道。
“上官逆钟的朋友肯定也非常厉害。”萧一叶嘴角露出微笑:“那你也是大侠客了。”
“我?我不是。”黑袍人说着,提起自己的刀往门外走去:“跟我走吧,我教你。”
萧一叶忙追身上去跟在黑袍人后面:“可是你叫什么呀。”
“为什么非要知道名字,你就叫我师傅不就好了?”黑袍人道。
“那不行,以后别人要是问我师傅是谁我怎么回答,总不能说我师父是个黑衣服人吧?穿黑衣服的人大街上多得是。”萧一叶道。
“那你就说你师父是个穿黑袍子的人。”黑袍人道。
“穿黑袍子的人也多的很呀。”萧一叶又道:“还是知道名字的好,我叫萧一叶。”
“什么?”黑袍人听到萧一叶三个字忽然停在了远地,转身取下遮在脸上的黑袍,仔细的看着萧一叶道:“你果真叫萧一叶?”
“当然,萧一叶。”萧一叶道。
“玉萧的萧?一二三四的一?叶子的叶?”黑袍人道。
“没错,玉萧的萧,一二三四的四,叶子的叶,一个字都不差。”萧一叶道。
“你今年几岁?”黑袍人问。
“十一岁。”萧一叶道。
“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?”黑袍人又问。
“不记得,十岁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,就好像我生下来就十岁了一样。”萧一叶摸摸脑后勺笑道。
“也不知道你家在哪里?”黑袍在再问。
“不知道,也不知道我父母是谁。”萧一叶道:“姐姐们都说我是孙猴子,从石头缝里碰出来的。”
“姐姐?”黑袍人诧异道。
“‘宝仙楼’里面的姐姐。”萧一叶道。
“哈哈哈。”黑袍人放声大笑道:“你当然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萧一叶道。
“一剑挑夕阳,半步乱霓裳,只身破苍穹,唯有西域郎。”黑袍人仰天大喊,又转身,将厚重的大手放在萧一叶的肩上:“我叫漠英。”
“魔鹰?”萧一叶吃惊道。
“漠英,大漠的漠,英雄的英,一个字都不差。”
“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?”萧一叶道。
“十年前西域有一个人,剑法超群,他的剑甚至可以挑动天上的太阳,他的步伐足以迷乱天下人的眼睛。”“那个人好厉害。”“后来那个人发誓要与天作对,便孤身去找上天。”“后来呢?”“没有后来,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见到过他。再过了几年,西域中就只流传着一个关于西域郎的故事。”
萧一叶没有再问什么,他只是仰头看着天。
这天好大,这天好红。
这么大的天要怎样挑战?这么红的天莫不是被天的血染红的?
那人是否真的打败了天?
那天又在何处?
萧一叶想着,他又忽然想起了身处远方的林二小姐。
这天若不是因为血染红的,那就定是林二小姐的粉颊。
风起,狂风再起。沙扬,黄沙漫天。
塞外的天就是这样,你总不知道下一秒会如何,会是夕阳无限好?亦或是大雨倾盆落,还是狂风漫天作?
萧一叶也不知道他的下一秒会是如何,但他总是知道,有个人在远方等着他。
“我们走吧。”漠英拍拍萧一叶的身体。
“我们要去哪?”
“回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