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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之后,戎国大军突然撤。仅一夜之间,盘踞在津门关外长达月余的二十多万戎铁骑,一下子了个。
捷报进京,大裕举国欢腾。
姓们皆奔相告,争向传递着这一大快人心的好息。
一时间,景阳城的大街小巷之中,鞭炮阵阵,到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。
这种喜悦的气氛,自然也传到了宫里。
在张灯结彩地庆祝了一番之后,皇后苏香竹带领着宫人们,开始喜气洋洋地制作起各式糕点,缝制出新衣新鞋,以各种香囊饰物。
而这些东,都将会与朝廷所颁下的各种奖赏一起,由皇帝陛下所定的使带到境,去慰劳那些刚刚了胜仗,为国立下大功的前线将士们。
不过,与后宫中的热闹情景相反,选德殿内却依然是静如昔,甚是有些过于静了。
裕帝冷衣独自坐在龙案前,默默地将那册厚厚的阵亡将士录,在自的面前缓缓展开,然后开始一个字、一个字地细细阅看着。
尽他并不认识他们之中的一个人,但这位大裕的皇帝陛下地懂得,正是这些他所不认识的陌生人,为了大裕国,也为了大裕子民,奉献出了自最为宝贵的生命。
当他带着一种由衷的敬意,仔细看了所有阵亡将士的字之后,冷衣终于把转到了这册录的最后一页。
那上面所记载的,是在此次战役中阵亡的所有平民的字。而这些所谓的平民,乎全都是忠义盟的人。
对于这些人,冷衣依然是一个也不认识,但他却怀着大的敬意,将他们的字一个个高声诵读了出来。
因为他到,似乎这样一来,自就与他们正地认识了。
那些守在选德殿外的侍卫们,听到他们的皇帝陛下用激昂的声所读出的一个个字,竟都不约而同地在嘴中跟着重起那些字来。
他们的声由最初的沉,渐渐变得高亢,在选德殿中响不绝,进而远远地传出了这座大殿。
那些听到这些诵读声的宫人们,似乎也都明了这其中的含义,纷纷跟着一起高声诵读起来。
一时间,那些本来并不为人所的,为国捐躯的勇士们的字,响彻了个大裕皇宫。
然而,就在加入诵读的人来多,而人们的情绪也来激昂之际,裕帝冷衣的声却陡地嘎然而止!
因为此刻,他正读到了这份录上的最后一个字——寒冰。
久久地凝视着这个自唯一熟悉的字,冷衣的喉咙突然间变得涩发紧,竟是也无法发出的声来。
他缓缓地合上了那册录,然后站起来,迈出了选德殿。
站在殿门外高高的玉台阶上,扶栏远望,只见天边那轮血红的落日,正以一种令人难以捕捉到的度,向地平面飞快地坠去,似乎是对这人间已无一丝的留恋。
这时,一阵犹带着寒意的晚风吹过,令沉浸在某种莫绪中的冷衣猛地了一个寒战。
他面沉郁地最后看了一眼那抹渐渐失的余晖,转下了玉台阶,默然负前面宫门的方向大行去。
那些大内侍卫们没有得到谕令,只能远远地跟在这位皇帝陛下的后,竟一跟着他出了宫门。
此时天已暗,上的行人本就不多,没有人会注意到,他们的皇帝陛下正独自一人,在这座景阳城的大街上。
就这样默默地了将一个时辰,直明月初上,冷衣终于驻足于那座从前的相门前。
看门的下人一见是皇帝陛下来了,急忙将他迎了进去。
冷衣只是轻轻摆了摆,意他们不必跟随。
然后,他又独自一人,旁边那座徽园的方向缓行去。
恍惚中,竟令人生出了一种错觉,他仿佛又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——
因为心中惦记着迟迟不归的大儿子寒冰,他这位左相大人趁着月,悄悄来到了徽园。
只是这一次,已听不到房内所传出的那些极力压抑之下的痛苦喘息声,也没有了夫人焦急的呼唤声。
冷衣伸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房门,了进去。
床榻上的褥依旧洁如新,全然是没有人睡过的样子。
乎想也未想,这位皇帝陛下合衣躺到了那张久已无人睡过的床榻上。
透过那扇糊着薄薄纸的轩窗,遥望着窗外朦胧的月,他的绪已飞到了那些并不久远的过去——
初见寒冰,那个扮成了仙女的俊少年,就那么当着他的面,一脸倔地擦去了自脸上的彩……
由郑家戏园唱罢《鹊桥会》归来,他本与寒冰正明一下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,而那少年却笑语轻浅地说道,要与他从此划线……
细雨迷蒙的湖心亭中,端着那杯掺有天毒异灭的毒酒,寒冰微垂着星眸,请他原谅自昔日所犯下的过错,然后,那少年将杯毒酒一饮而尽……
济王叛军围城之日,寒冰赶着马车,语声朗地笑着说,自驾车的艺着实差。然后,那少年带着他闯出了敌人所下的重重罗网……
叛乱平定,寒冰去翠微中他。站在月下,那少年用泉漱的声,微笑着向他问候了一句,父亲大人,这一向可还好?……
分在,他问寒冰是否还能见。那少年犹豫了晌,终于答应,在彻底离开之前,会来见他这位父亲大人最后一面……
而对于与寒冰的最后一面,他还楚地记得,那个面苍的少年,披一黑的大氅,单膝跪地,拱向他辞行的情景。
也许当时,他的心中已经隐隐地觉到,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道。可他却只是呆呆地送着那个已经决心赴死的少年,最终远去……
后来,虽然明寒冰因箭刑而重伤昏迷,他却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,与各种各样的顾忌,一次也没有去探望过那个少年……
直到那一日,在选德殿内忙于议事的他,听说伤愈的寒冰入宫来了。可当他终于能够脱出来时,却只远远地看到那少年单薄的,失在了重重的宫门之外……
一幕幕事,如潮水地涌上了冷衣的心头,令他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杂滋味。
躺在寒冰曾经躺过的那张床榻上,已多日无法入眠的他,就那么沉沉地睡了过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