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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叶谷内,伴着晨间朝露,一男一女用两副没有轮子的轮椅,并排推扶着两头发的妪。这一年,是“神降纪”三十年。
、蛾相差五岁,却在同一个月内后生出发。这是们衰后的第十四年。轮椅无轮,凭推扶者的腕力悬在,地面大小碎也无法令其颠簸。
劳心者损心智,劳力者坏足。黄大陆有关“衰”的玄学在尘上应验,却无情地过了残。
“呃…啊……快点,疼!”三年前,的左腿不时隐隐作痛,一年前蔓延尾椎,年前腰肋,隐痛转为剧痛。
叶玄迅而又轻柔地下木椅,双臂以“摔柔术”的法锁住的脖颈,阻断涌向头脑的血液。缺血引发的晕厥远远快过窒息,残睡了过去。
从呼痛到入眠,全程不超过十个呼吸,这套极危险的疗法叶玄已得无比熟练。
残了,却终是个旱灾。药物没办法帮止痛,亦无法助眠。中原的忘忧果不行,红的迷蝴粉也不行。以气封经脉、用重戳麻筋,早还浅浅起效,后来不用了。
从呼痛到入眠,一旁的鬼蛾全程默然。最亲的姐妹、最好的朋友,不会心疼了。早在残无力行之前,鬼蛾已然失智。如的,仿佛一株有心跳、会呼吸的肉植。不能咀嚼,不能吞咽,大概也不道自活着。
已经许多年,木儿同叶玄一起,悉心照料这株行将枯萎的,以房前屋后那些生机盎然的。蛾变成草,不能绕着盘桓来去,不能扰净、惹烦心。也终于有些伤,有点想念。
“我不了了…让我死。”剧痛是一阵一阵的,残醒来时,狂暴的波涛已在退潮,仅那一两分的残余,仍令生无可恋。
“还剩三天,我会守。”叶玄握着沁凉的左,声慰。
五天不反悔,我送你。这是叶玄的承诺,是二人的约定。或许终有那么一日,但在此之前的年,已经反悔过无数次。
生死离,能有人洒脱?若的决意要死,自断心脉又人?
看他们一眼,就一眼,最后一眼……这样的话,残已数不对自说过多少次。从不忘事的,记忆也大不如前。
一股浑浊的气味涌进鼻腔,残要换衣了。初成少女之际,的耻就比常人浅淡,鼎盛的年间乎全无。而到这个时候,却连眼睛都不敢睁开。很想自来,硬要的话,也勉能够。
但剧痛没有预警,随时可能侵袭。去时好似潮退,来时有如雷降。若屋内只剩一个,那样的痛,就得多一两个呼吸,或少一两个眨眼的工夫。这决于能否在第一时刻出声来……地说,是第二时刻。跳痛的间隙。呼救只能发生在跳痛的间隙,痛到极致时,人是不出声的。
“你还剩多少泡的耐心呐?给我个数,我抓紧死在前头。”衣裳换好,痛已全,残又能说笑了。只是有气无力。
“久病床前……嗯,那么,也就万泡吧。你着点儿用。”
“哈,那我用不了。欠着吧,下辈子还我。”中原三大派里,冥神庙宇最多,因此中原人爱说来。那很难是仰,一种风俗。
“还。万泡的债,还不尽我怎么人?妈的…要有轮,我是你儿子吧?”
“哼哼,天理昭彰,报应不爽。落在娘里,你可仔细着点儿。”有些费力地牵动因肌肤松垮而略显下垂的嘴,笑得狡黠又难掩疲倦。
“唉…你只要不跑,怎么都行。跟你说个秘密,道儿为么总你么?小蛾比你欠揍多了,为么只你?”
“因为,我像公主。这么秘密?第一次听到日记里的内,我就懂了。”
“像个屁,我娘比你好看多了。”残一语点破,叶玄开始耍赖。着沉默了会儿,又黯然语道,“所以…那个你也明,对吧。”
“嗯。想说吗?憋在心里年,道你挺难的。”凭着日记,残只能隐约猜到一些。叶玄的话,坐实了的推想。
“……你既然懂,我就当说过了吧。”叶玄很楚,如果自不问,残永远不会主动触碰这个禁忌。憋在心里难,说出来就能好些吗?了,必呢。
“吃得下肉吗?”距离开饭尚有很长时间,叶玄生硬地转了话题。残现在日两餐,正午前一次,傍晚前一次。主要是“球薯泥拌野菜屑”,隔三差五吃一小顿肉,其实是兑水的肉泥。的牙齿还齐,肠胃已经弱了。
“吃,我得补补。”残咬了咬微晃的槽牙,发狠似地说道。剧痛的频次来密,昨夜三,晨一。道自快不行了。可当疼痛退去,生的欲望又奔涌而。
“师姐,加个肉泥。”木儿不在房中,叶玄稍稍提高嗓,能听到。天儿负责饭、种菜、照料鬼蛾,夜里二人轮守着残。木儿睡得浅、醒得快,叶玄陪床时则乎不睡。那种“疗法”是极危险的,尤其用在一个体枯朽,气却还充盈的旱灾上。他不敢在梦醒时动用,也不敢让等得久。
“嗯。”一声冷的嗯透过窗格,传入小木屋内。从声源的方位而辨,此刻正和将获的萝卜待在一起。
“有人!”忽地,叶玄抬眼盯向残靠坐的床头侧后,似要望穿那道木墙。谷四面都是绝壁,那隐约可辨的沙沙声,却分明是直立行发出的响动。上个呼吸时,师姐还在另侧远处的萝卜地里,轻功好也不可能眨眼间移到对面。
他急忙背起残去到紧邻的鬼蛾屋畔。那一声带着警意味的“有人”当然木儿听见,个起落归巢。
暗水、雪脏,已有大年不曾出鞘的两柄凶,重见天日。
“是吧…”残伏在叶玄背上,贴耳轻声道。
“但愿。”
脚很慢、很重。这让叶玄心下稍。正在行的那人…要么没有内力,要么没有恶意。
棕褐粗麻衣,棕黑硬底鞋。防晒遮脸的兜帽已经去,透出一张莹秀的中原面庞。
“烛…了吗?”残心已钝,比之常人仍快着拍。冥烛头顶不见一缕银丝,但多已经衰,就在不久之前。
木叶家族中,与“冥烛”羁绊最的是“孤雁”和“鬼蛾”,如果单纯为了见小蛾最后一面,这时机选得晚了。旱灾衰的年纪不会恰好卡在五岁,可能是四,可能是五二。时年五零五岁的鬼蛾,也许早就没了。如果不是着小蛾的年纪来的,那么最合理的契机,就是自衰。人之将死……
冥烛点头。乎是用排的方法勉认出了。只能说相比于,眼前这个枯木的妪不像蛾。
残猜得没错,冥烛了。的头发暂时全黑,发觉自衰,是缘于浅浅松动的某颗牙齿。时隔三十余年,不曾原谅木叶家的人。包括在残向家人挥舞屠刀后,依旧跟随的“蛾”,也包括迫使残理门户的“雁”。
不曾原谅木叶家的人。衰…让与自和解。
“去吧,小蛾在。”烛的过残、叶,望向后的木屋。叶玄道在找谁,道最想见谁。
其后四年,冥烛留在谷一同照料鬼蛾。蛾不能,烛不能言。
和残一样,是从腿开始枯萎。又和已故的残不同,不想依靠木、叶。鬼蛾离当晚,冥烛自尽。这些年去了哪里,过得如,死也没提起。
…………
“师姐,有事…我憋在心里一辈子了。你听不见,我敢问。”灾害纪一一一十二年,神降四三十年。此时距木儿最后一次开说话,已有两年。衰的过程,乎与鬼蛾一模一样。
叶玄有时庆幸,不必像残那忍病痛;叶玄有时哀怨,无法像残一样醒地陪伴自,直到最后一个日初。
“玄谷里,我生过一场重病,那年我不到岁。之后你我练气,不允许,你不惜与翻脸也要坚。那时我相,师姐是上最爱我的人。《日记》在你里,我宁愿从没看过。”儿无言。叶玄望着窗外,从晨直到正午。相似的谷,相同的正午。
“你原本…是想杀了我吧?那天中午的野菜汤,我喝了两,你就把木碗夺去,剩下大自喝了。我上吐下泻、浑抽搐,就是那天下午。师姐怎么会抢我的汤喝?我当时没想,如果后来你不给我《日记》,我也许有机会忘记那天的事。或者就记得,也串不成因果。
看过《日记》,我就只好明…是我这个孽种的出现,致使你们分离。
我不怨你。如果我是你,我也不想让我活着。如果有人要拆散我们,我也会用尽一切把他弄死。我不怨你,我激你夺那只汤碗,的。我只是…有点屈。
可惜不懂啊。是这上最你的人,也是最不了解你的人。还有脸我‘爱与忠诚’,本不懂!你从来就不忠诚,你只是爱。
如果的明,就一刻也不敢让我们独处,不敢说出‘你们留下,我一个人去’那种丧心病狂的蠢话。
如果的明,会带我们。或者弃族人与祖父,留在中原拿我四处配种,延续念念不忘的…昆斯和洛玛的血脉。
哈…没有如果,我道。于我而言,迄为止的一切已经是最不坏的排。你呢,师姐?你一生大时间都是和我一起,这足以慰你吗?我仅仅是个子,也好歹是个子,对吧。你夺那只汤碗与忠诚没点关系,而是因为…你也有点爱我,对吧。”
静默良久,叶玄又一次亲吻了那双无法应,也早已不水润的唇。“晚,师姐。萝卜熟了,明早吃汤。”
三个月后,同一块菜地拔出了新一批萝卜。以木为姓、以为的,终于也无法透过胖胖的肥萝,汲到丝缕养分。
想睡在离公主的地方。叶玄从没问过,这不必问。尽已停了呼吸,他还是不愿见转瞬变为骨。为躲避小丑鱼的撕扯,他潜入底,用细沙将掩埋。
“这雪,默处的一种泥。”鹰王对索菲娅的诓骗,一语成谶。轻如斐木、坚逾玄铁的天外飞,静卧在涅瑟怀中。万年后,天水不曾落尽。雪化成泥。
…………
“灾害纪”一一五十三年;“神降纪”四十年。
“废话,全倒出来!”境,帝都玻瑟,城门外。一背负竹箱,鬓发隐现灰的“行”正巡兵的行查验。排了将两个大时轮到他,箱里的全部货品都粗鲁地倒出,一地查。竹箱本,是里里外外摸了个遍。以…可没这么严。
“这是货,大人。不违禁吧?”见巡兵停留在柄“镶嵌宝的单刃匕首”上,行赶忙解释。匕首长不过小臂,现已风声鹤唳到了如此地吗?
此时距神泪与圣女“归天国”不足一三十年,与木儿正离相隔四十一年。叶玄渡入衰恰好是岁,迄一年。
举无亲的四十一年间,叶玄了一正的人。行。他遍了沃夫冈伽的所有城池,了不只一遍。
截当下,洛玛人仍是这片地上无可争议的“神贵”。然而“珀瑟帝国”对境的掌控大不如前,位于格内的“泪宫”亦日渐衰微。境“玻瑟”,蠢蠢欲动。
雷泽妮-洛玛。四年前因母亲早逝而提前上位的境新皇,一经登开始肃朝臣,扩充军备。
、之争端,在所难免。血与火的淬炼,亦是达成“正的平衡”所必。长远的平衡只能是动态的,来自方的威胁是境“珀瑟帝国”得以长存的本,托托莫的早已明过这一点。
如果仅仅是这样,叶玄不会插。没有人愿意一辈子活在母亲的阴里,一辈子重母亲已经得很好的事。雷泽妮的不甘,叶玄也能体谅。
他不能忍的是:居要职的洛玛朝臣,一批又一批地送进监牢。“玻瑟帝国”的军、财二权,正一一落入男臣中。
刑不上神贵。你可以夺们的权、削们的爵,你可以限制们的自由。但洛玛人只能软禁,不能囚禁!监牢是么环境?这跟杀人有么区!
“泪宫”派使者质询,你不悔,还让卫兵在城门当众缴了“卫”的弩。黑衣面铠、弯刀细弩。圣女钦定的规制,如大不过“法”了?王在法上,神在法下?你想么呀……
泪宫也是荒唐。出这种事,还不判渎神?眼下“玻瑟帝国”的旧贵们人人自危,多少洛玛想的反?皇权神授,大义的分在你们里!现在不动,是想等那些“同洛玛没点亲缘”的男臣们坐稳不成?
叶玄对时局有自的看法,仅仅是种看法。他早已不在中枢,所情报与普通的“行”没有两样。上面到底发生了么?泪宫的沉默,是隐忍还是纵?是憋着雷霆一击,还是早已沆瀣一气?泪宫位执事还和睦吗?或者说,派系间的倾轧激烈到种程度?已到了不惜磨损神权,私下与皇帝勾连的地吗?
以上种种,叶玄都无从晓。他孤一人。
“行”入城后的第天,“雷泽妮”枕边莫浮现出一柄镶嵌淡灰宝的木鞘。有鞘无刀,刀已出鞘。望分守,好自为之。
同月,曾由神泪执掌的黑剑,悄然降临“泪宫-祈礼厅”。这是伪神残留在红的一缕淫威,是无人可凭单挥舞的高权杖。皇权神授,神权天授。如果运气够好,也许还能蛊惑住一两代人。这是“神泪归天”后的第一次,他只能寄望于…没人道这是最后一次。
“刑不上神贵。你们他妈的……”四个月后,行惊闻:已然逼退位,押泪宫软禁的前女帝雷泽妮,又因新的罪追加斩首之刑。这是旧贵族的众怒,是权次熏天的宣。也可能,还包括神内部某个派系的倒戈一击。不么缘故,洛玛人之间的争,自此公然见血了。
“唉…杀吧,自相残杀吧。”行叹了气,背着满载货品的竹箱,去下一个村落。
…………
一片黑的枯叶漂浮面。粼粼波之下,汹涌而、锲而不舍的鱼群仿佛化一只黑红相间,边缘不规则的小舟,伴着久久不能入的鲜肉,随浪逐。
枯叶坠着小舟,缓缓下沉。水包裹的一瞬,凛冽日芒顷刻转为柔暖,随点点黑红覆盖。
“师姐,在吗?小、小蛾,你们在吗?”家族人中,、蛾、皆以相同的方式葬。星、雁、烛埋骨于卢索索城。烛是中原人,讲入,大概也想和雁靠得些。
尘的陵寝在格内,恢弘伟丽,堪比罗摩。如此张扬的陵墓迟早要人挖开。迟,或早而已。尘不怕,尘愿意。黑木所制的棺柩内,不只是的骨,有“内黑琥珀、外黑琉璃”两层塑封的,的生平传记。
“叶红儿…你也在吗?”黄无声、红无息,只可能在里。“我生敛财,生弄鬼。是该憎恨你侵占了我的阴,还是该激你赐我的?了,就这样吧。”
“灾害纪”一一十年;“神降纪”四十年。叶玄自断心脉于昆斯,终年零岁。
…………
“灾害纪”一三三十年;“神降纪”十五年。
一艘坚木所制的巨大航船,停泊在拔地而起的红崖之畔。桅杆顶端飘扬的纯黑旗面之上,一条巨蟒的浪蜿蜒。耗时三日,航船顺崖壁寻得浅滩。转年初春,二十一艘大的船,载着男巫与上万人众,霸临红。
归程的货船底仓,拳头大小、鹅卵大小,数以万计的宝宛如不要钱的烂果,泼洒满地。底仓之上,透气稍好的隔层内,异彩斑斓的各眼瞳,竞相闪耀着恐惧。形修长的使女,跪缩在沁着尿渍的落,双握,虔诚诵念:
吾神开眼,外域的魔煞涌入人间;
吾神开眼,外域的魔煞涌入人间;
吾神开眼,外域的魔煞涌入人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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