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、城郊秘事

　　LY城外有条沂河，从两个方向在城汇合后向流去。过河后沿河向不远处的岸边有株上年的垂丝柳，虽历经沧桑，依然树围粗壮，枝繁叶茂，丝万楼地迎风摆动。
　　齐朗远远地瞧见了这棵树，视线很快就落到了树下那个正斜倚着树的上——正是方与他在一起的那个头戴笠帽的男子，旁边还歇着两匹骏马。
　　那男子也看见了他，直起子。待齐朗，两人相视一笑。齐朗开道：“你居然会失，这我倒是没料到。”
　　“彼此彼此。”那男子倒也不在意，“你可猜出那女子出自何门何派？”
　　齐朗摇头道：“似乎有意隐瞒，故意混杂武功路数。不过，江湖中能有如此轻功的门派不出三个，其中女弟子的只有和潭月派。这两派一一，都很神秘，其弟子门人平日里也很少涉足江湖，一时不好定。你追的那个小子呢？可看出么？”
　　那男子道：“他的掌法不错，有些基，出掌快而刁钻，出奇不意，很像传闻中氏独传的疾风掌。但我没听说过氏双杰还有其他兄弟或子侄，所以觉得奇怪。”
　　“只凭这个可逃不出你的掌吧？你当年那‘徐无常’的浑号可不是的。”
　　男子笑道：“也就你现在还敢当着我的面提我这个外号。那小子有其他同伴接应。他了我一掌，虽未正中，但想必一时也不敢跟过来了。咱们既有正事要办，就不和他们旋了。”
　　齐朗听到这里，神一肃，道：“一衡，你假意召我和李全、大昌总坛，却又独自约我在这里见面，到底发生么事了？你刚所说的秘密到底是么？”
　　与齐朗说话的男子正是长乐帮已故掌门孙航的亲传弟子、如长乐帮的代掌门徐一衡。他没有答齐朗的问题，只道：“一会儿你就知道了，跟我来。”说着翻上了其中一匹马，两腿一夹，喝了声“驾”疾驰而去。
　　齐朗立骑上另一匹马紧随其后。两人两马一前一后沿河跑了约里后，转向方向一条小路又跑了十里，来到一个僻静的村落。齐朗见徐一衡的马慢了下来，知道已的地，向四略一巡视，不由奇怪道：“这村子附地肥沃，道路通畅，景也不错，怎地看起来却如此萧条？”
　　徐一衡道：“这里以前是一个富村，结果招来了贼人，十年前洗劫一，死了许多人。剩下的村民心里有了阴，大多去了其他地方谋生，只剩下一些对此地情厚、不愿迁徙的老人仍然居住于此。”他勒住马缰，等齐朗上前并行，又继续说道：“那时我正好途经这里，只可惜晚了一，没能阻止这场悲剧。我到的时候，这里已然一片狼藉，匪的大部队已经带着财物离开，只剩下不到十个人还在四处搜刮，以免有漏网之财。”
　　齐朗问道：“想必这些人立刻就成了游魂吧？”
　　“当然。”
　　“遇到你，也是他们恶有恶报。不过这里离LY城并不远，治应该不差，我看沿途也有其他富庶村落，怎么就这里遭了匪患呢？”
　　“不愧是我长乐帮的小诸葛，一下就问到了点子上。”徐一衡似笑笑地看着齐朗：“你猜猜看。”
　　齐朗太熟悉徐一衡这个表情了，那是一种看透人性不堪的嘲讽和愤恨，却又归于冷漠。他问道：“是有人蓄意报？”
　　徐一衡点头：“不错，而是熟人所为。仅仅是因为嫉妒朋友生活富足，儿女双全，起了杀人之心，为了脱嫌特地买通了其他地方的匪过来作案，导致了这个村庄的惨剧。”
　　齐朗道：“你既然都知道了，这个人想必已经自食恶果。”
　　徐一衡道：“我将那个匪的供画押后寄去了县衙。那县太爷抓不到匪，正为此案头疼，立刻差衙役去将人拿来，那人也不是么硬骨头，很快就招了供，因案情严重，判了个斩立决。”
　　齐朗点头，沉默片刻，问道：“这件事与你所说的秘密可有关联？”
　　徐一衡道：“当时我救了一个大叔，他的妻儿都死在了匪刀下，他悲怒加杀红了眼，砍了两个匪，正另外个匪围攻，乎已经奄奄一息。之后，他虽然慢慢康，但体大不如前，也没了生气，沉浸在亡妻丧子之痛中不出来，没过年也去了。他无亲无故，死后将他的宅子留给了我。”说到这里，他停在了一处农庄门，下马推门了进去。
　　进了庄园，立刻就有一个老仆迎了上来。徐一衡朝他了个势，那老仆点头离去了。徐一衡头对齐朗道：“这老仆已经跟着前主人在此地住了十年，十年前虽然逃得一命，却大火浓烟熏哑了喉咙，之后与那大叔相依为命。我看他忠厚老实，又无亲无故，就将园子托付给了他。”
　　正说着，那老仆很快又来了，后还跟着个四十来岁、中等个子、瘦斯文的中年男子。只见他和善，着长衫，还背着个药箱，显然是位郎中。
　　徐一衡向那郎中抱拳一揖，道：“许久不见，劳您久等，请随我来。”说罢向那老仆摆了摆，那老仆离去。
　　三人穿过正厅，来到中庭侧面的一个房间。这里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储物间，但最里面一排架子后面地上却有块木板，掀起后出现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。
　　徐一衡在屋中找了盏灯点上，率了下去，齐朗与那郎中也紧随其后。
　　“原来是个酒窖。”齐朗趁着灯量了一圈，道：“位置不，却似乎要比寻常酒窖冷一些。”
　　徐一衡赞许地看了齐朗一眼，道：“跟我来。”他到一个靠墙的柜子边，伸摸索了下，然后很快地在相邻的那面墙上不知何处轻轻一按，然后在柜子侧面一推，那原本十分牢固的柜子竟轻松移开了三尺有余，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通道。
　　通道里又是一道楼梯，旋转而下，不多久开阔起来，但气却发寒冷。楼梯尽头出现了一扇门，门外则立着一个衣柜。徐一衡从里面了两件篷递给那郎中和齐朗，自也披上了一件，然后一摸机关，开了那扇门。
　　徐一衡径直了进去，将中的灯在了一张小上。齐朗早已猜到这是一间冰窖，左右一扫，见屋中存有许多巨大的冰块，知所料不差。
　　“这么多冰块可不易啊！你哪里弄到……”他刚想问，眼睛却最里面一张榻吸引住，脸上显出难以置的表情，惊道：“师父！”说着一下子扑过去，跪倒在那榻边。
　　那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也紧跟着疾到榻边，凝视榻上之人片刻，悲叹了一声。
　　那榻上躺着的，赫然正是长乐帮已故掌门孙航。
　　“一衡，这是怎么事？师父的遗体不是早已火化了吗？”从没想过还能见孙航一面的齐朗红了双眼，忍泪水，初时的惊讶过后转念一想，问道：“难道那些都只是为了掩人耳？”
　　“阿朗，你起来。”徐一衡轻轻按了按齐朗的肩，“我给你们二人个介绍。阿朗，这位是观观大夫，是位当医，也是师父相多年的朋友。年多前，师父固疾发作，全靠他悉心照顾个多月好转。”他见齐朗表情愈加疑惑，道：“我知你心中一定有诸多疑问，莫急，稍后我会一一都告诉你。观大夫，这位是齐朗，是我长乐帮济英堂堂主，也是我师弟，但帮中知道我二人是师兄弟的人并不多，还请您代为密。”
　　“我明。”观颔首应道。
　　徐一衡拿了一张铺着毛垫的软凳到榻边，道：“观大夫，大致情况我已在中说明，请您务必仔细查验。”
　　观郑重点了点头，拿着灯来到榻边。灯照亮了孙亮灰枯瘦的面，观忍不住长叹一声：“孙兄……未曾想见竟已是天人永隔，唉……”
　　他附开始仔细查看，从五官到胸膛，到四肢，包括头顶和甲缝，都一一了检查并记录下来。随后他向徐一衡道：“接下来得开膛查验。”
　　徐一衡毫无犹豫：“当然，您请。”
　　过了约莫个时辰，观将孙航的体重新缝合，起工，道：“我看好了。”
　　徐一衡立刻道：“您辛苦了，此处寒冷，我们上面说。”
　　三人到了上层的酒窖，齐朗快地查看了一下楼梯与四，向徐一衡点了点头。三人在一张木桌旁坐下，观率开问道：“我见孙兄的体上有刀缝痕，之前是已经有人查验过了吗？”
　　徐一衡道：“不错，当日事发后，我们请了徐州当地最有的仵作来查验过。可那仵作只说师傅是窒息而死，却不能定是否中毒引起。当时我就在一旁盯着，定那仵作没有作过脚。”
　　观道：“那仵作应该没有说谎，我看下来大致也是如此。死因是窒息，没有何外伤。一若是中毒，或窍流血，或肤黑紫，或脏腑发黑异样，但孙兄除了因为窒息而面有些发之外，看上去一切如常。”
　　徐一衡问道：“您可知有么毒药会使人迅窒息而死？”
　　观摇了摇头，道：“可惜在下对用毒之术知之有限，平生之所及也只是一些常见的毒药。倒是有一些麻醉之药，若使用不当，可致一时呼吸困难，但决不于在短时间内使人窒息而死，味道刺激，很易发现。”
　　徐一衡蹙眉默然，又问道：“您可知有谁对毒药比您了解得多？”
　　观叹道：“若是昔日药圣仍在，定然能识破此毒。只可惜他已失踪多年，杳无讯，不知生死。一衡，依我方所见，孙兄的遗体不能久了，还是要尽快入为是。我已将查验结果详细作了记录，待补充后与你。日后你若得遇高士，可将此呈与他看，我相总有一天会相大。”
　　徐一衡道：“如此，有劳观大夫了。”他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巧的印章递给观，道：“您日后若想起么，或有何要，可随时差人送给我，只要盖上这个印，我知道了。”
　　送观后，徐一衡并没有马上庄园，而是与齐朗漫在乡间小道。
　　了一会儿，齐朗开问道：“那位观大夫可靠吗？”
　　徐一衡道：“你应该了解我的处事方式。年前那会儿我就已经查过他了。”
　　“也是。”齐朗笑道。
　　徐一衡接着道：“年多前，老头子旧伤发作，乎不能行，比以往何一次都要严重。这件事除了我之外，没有何其他人知道。当时随我们同行的两弟子只知他们帮主是因为平日里过于操劳，想要休养一阵，全不知道情况之严重和凶险。那时你尚在外云游，老头子不想你担心，同时也怕引起其他人猜疑，因而特意嘱咐我不要告诉你。我想，经过这两个月，你大概已经明此事为何要如此密了。”全天下会孙航“老头子”的，大概也就徐一衡一人。
　　齐朗轻叹一声：“我大概能猜到分。如我帮虽仍在不断壮大，实际却已不如我刚加入时那齐心向上，渐渐也出现了各怀心、各自为政的迹象。加上多年来我长乐帮惩奸除恶，树敌不少，师父想必是担心一旦消息传了出去，帮中内忧外患，会有倾覆之危。”
　　徐一衡冷笑道：“不错。人心不古，当年随老头子一起拼，一腔热血、意气风发的英雄好汉们，如都成了只知道守着自方寸之地的老顽固。帮里从那姓孟的到个长老，到各分堂的堂主们，个个都自以为是，谁也不服谁，下面的人也都各自悄悄地选边站。老头子还在时，大家都服他，帮中上下还能拧成一股绳。但他心里楚，眼下还没有合适的继帮主人选。为了避免因帮内动荡而使长乐帮的发展到阻滞，他从不让何人知道自的伤病，只自硬撑着。好在年前他旧伤发那会儿，观大夫刚好就在附坐诊，老头子也知道这次不同以往，乖乖休养了个多月，所以体好了许多，后面个月都没有发。直到两个月前，他……他突然就……”
　　说到这里，徐一衡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，似乎在极力克制自的情绪。他接着道：“阿朗，我知道你一定能明我的心情。”
　　齐朗当然明。他与徐一衡虽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，两人相识也不过十年，还比不上帮中一些看着徐一衡长大的长老。但除了孙航，最了解徐一衡的就是他。他知道此时徐一衡要的不是劝慰，只默默与徐一衡并肩着。
　　过了一会儿，徐一衡开道：“你刚问起火化的事，那场戏既是给外人看，也是给帮里那些人看的。关于对外，我想不用说你也明，自然是为了麻痹凶，让他以为线索已断。于对内，你可猜到了一些？”
　　“你是疑心有内鬼？”
　　徐一衡冷笑道：“不是疑心，是一定有！老头子是个外粗内细的人，江湖上明里暗里想加害于他的人不知有多少，若他心细，早死上了。所以他会中毒，定然有他得过的人参与其中。”
　　齐朗问道：“可有线索了？”
　　徐一衡摇头：“对方隐藏得很好，我还没查到眉。所以当那帮老家伙推我当代帮主时，我没有推托就应了。只要我在这位子上不挪窝，那幕后之人总会按耐不住，露出马脚。”
　　齐朗略一忖明过来：“不错，若不是利益诱惑，谁会甘冒这么大的险这么密的局。若得不到帮主之位，那是一场。”
　　“所以我要你来！他们选我当代帮主，嘴上说得好听，么‘你是孙老帮主的亲传弟子，已得其传，继帮主正言顺，但毕竟年轻，还历练，就代掌门，带领大家为老帮主报仇，等时机成熟正式接帮主。’都是狗屁！不过是他们推托的借。他日我若查不出结果，他们正好削去我接掌门的资格，为他们自上位扫除障碍；若查出了结果，他们一样可以找个其他理由不让我正式接掌。如除了邓、吴两位长老是心我，其他人使是心想为老头子报仇，也都各怀心，难以齐心。如我的处境不比从前，行事也不能像以前那不管不顾，边可堪重之人寥寥无，这些话我也只同你讲。阿朗，你一定要帮我。”
　　“当然。”齐朗给了最简短也最坚定的答。他看着徐一衡，不知不觉间，昔日那个无法无天狂不羁的少年，竟已变得如此沉稳内敛，让人刮相看。
　　“一衡，你定能查明相，振兴我长乐帮，让师父息泉。我相你。”
　　徐一衡没有说话，眼神却发地坚沉冷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