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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月时,大雪已经厚极了。长安的积雪达到了一个成年人膝盖的高度,这可是前所未见的。
十一月六日,雪刚好停下。
来安客栈的小二若非亲眼所见,断然不肯相信自己今天所看到的一切,因为这实在是太离奇了。
来安客栈在长安的东市,是人来人往的地方。
客栈嘛,客人最多,鱼龙混杂,也许是武林豪杰,也许是书香门第,也许是朝中官吏,总之,各色各样的人来来往往。
来安客栈的特点是肉,这的大厨可以把肉做出上千种味道,上千种做法,牛肉,是这儿最受欢迎的。一碗浓香的牛肉汤,在寒夜,最是暖心。
店中小二本来正在给一位客人点菜,忽然有人将客栈的大门给踹破了,伙计前去想收拾他,结果反而被扔了回来。
店小二连忙赔着笑上前去,心里却想:这是哪个执挎子弟?还是江湖人士?若是老板知道了,我这个月的赏银就没有了。
小二上前一看,是个少年,少年一身黑衣,束发,面容冷峻,叫人不敢靠近。“这位客官,不知您要点什么?”少年没有理他,只是静静地看着客栈中人来人往。小二更加低下地问了一遍,少年却还是没有说话。
不敢对少年说些什么,小二只好返回他的工作上,刚走出四五步路,却听少年开口了:“二十坛竹叶青,天字号客房一间。”
小二心中暗骂一声,陪笑着,送少年来到房间,并以极快的速度将酒送到了。少年见一切都齐了,随手掷出一锭金子,开口道:“这个便作我的银两,不够再来找我拿,多的不用找。”小二心中暗喜,这下碰到财神爷了。
这时房间只剩少年一人,只见少年将左臂衣裳扯下,露出了一道伤疤,那伤疤不算多深,只是竟是呈绿色,可见中毒不浅。少年虽将左臂伤疤露出,却没去管它,只是拿起那酒坛,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,停下时,一坛酒以见底。”
这少年酒量惊人,就连竹叶青这等烈酒也连喝五六坛不醉,喝完第十坛酒,少年似醉了,大声道:“今朝有酒今朝醉,去他妈的明天!”
说着,竟从背后抽出一把刀来,那刀的刀鞘竟是被少年藏于后背,到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江湖。刀,雪白的光闪耀着,这把刀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霸气,还有一种锐不可当的锋锐,让人看了心惊胆战。
少年似乎痴了:“‘杀神’,倒是委屈你了,这么多日的逃亡,你也沾满了鲜血,虽然是恶人之血,此生,我郑刃锋只用你杀小人,不伤君子。”
过了半晌,少年将刀收回,依旧还是那副冷峻的模样,他走向了客栈的大堂,坐在一张明显年份久远,仿佛马上会破碎的木椅上,靠着对比椅子勉勉强强能算是结实的桌子,睡着了。
没有人吵醒他,店小二经过他身边是都静悄悄的。
“小二,二斤牛肉,一坛美酒。”雄浑的声音传来,小二一看,竟是两个军队中人,一身铠甲,面庞上时军人独有的刚毅,一股淡淡的煞气围绕左右,一看便是上过真正战场的男人。
“你说,这次皇上会对郑帅下手吗?”“说不准,尽管郑家人布满天下,但皇上一怒,血流成河,也许郑家这个古老的家族就会因此灭亡了吧。”两个军人的聊天绝不算大声,甚至可以说是细如蚊声,却还是被少年听到了。
当少年听到“郑家”这个字眼时,身体竟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。
两个军官吃完了饭,飞奔上马离开了客栈。
少年却没有抬起头,继续趴在桌上,一直到了黄昏。
夜静了,京城的屋檐似乎被什么给点动了,积雪洒落下来。
“捉贼啊!”京城四大贵族之一的李家突然亮起了灯火,随即家丁大喊,主屋冲出一个中年人,正是李家当代家主——李轻流。
这李轻流据说是昔日江湖“虎拳”夜炼的徒弟,一手形意虎拳与人交战凶猛无比。
“是黄沧芒那厮,该死,那宝玉……”李轻流咬咬牙,无奈的叹了一口气,只能让家丁前去追捕,然后报官。
黄沧芒可是五年前突然冒出来的盗贼,他对富人家,尤其是欺压穷人的富人最看不惯,会偷去他们家中值钱的东西,并换成钱,救济那些穷苦人。
三年前,他甚至因为皇帝不救助灾民,偷了皇家宝石——暗夜心,后来皇帝开仓放粮,宝石才又回来了。李轻流的儿子平时仗着自己有钱,欺压百姓,黄沧晟自然看不惯,便偷了李家人托人从西域沙漠带回来的翡翠宝玉。
黄沧芒虽是小偷,却从不穿夜行服,他喜欢一身白衣如雪。
几个呼吸的时间,他已来到了来安客栈,却没有人发现他,几个闪身,来到了白天那少年郑刃锋的房间。
少年倒也还没有睡,看着不请自来的人,笑了。
没有人会在三更半夜对闯入自己房间的人欢迎,除非你与他是故知,故人来访,有教养的人自然不会驱逐。
“这次偷了什么?盗侠朋友。你这套步法真不错,教教我呗。”少年笑着说。
“可以”。黄沧芒回应道。
“什么?你脑子发烧了吧,以往我问你的时候,你可是从来不答应的。”
“不一样的,现在你的处境不一样,身为好兄弟,自然要帮帮你,这套步法对我来说也许很珍贵,但能帮到你的话,自然要教你。”
“好。”少年明白,自己的家族正在面临危机,自己虽然对家族事不关心,可怎么样也不能袖手旁观。
“对了,你的‘杀神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?三年前你得到这把刀后,就变得沉默寡言,冷血无情了,甚至连我们这帮兄弟也很少联系了。”黄沧芒问道。
“有些事还是少管的好,我不想拖累你们,在我得到这把刀时,我的身上就承担了一个责任,也许我会因此付出生命,那是一种仇恨,没有任何人可以解开。所以,不要掺和我的事,我只会自己去面对。”少年冷冷地说。
黄沧芒从少年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气息,用一个字来说就是——冷,那股冷血无情的气息,一股霸气无比的气息,那是经历了无数杀戮才可能拥有的。
以前自己的这个兄弟可是从不杀人,自从拥有了那把被他称作“杀神”的刀后,不知为何,变得冷血了,视人命为草芥,尽管他从不杀无辜的人,杀的都是那些作恶多端的恶人,但是这样对他不好。
“行了,你走吧,步法的话明天我们城外秋叶山见。”郑刃锋下了逐客令。
“好,不过你可得小心,据我所知,你杀的那个‘飞叶刀’是叶一方的弟弟,叶一方可能会来找你报仇。“黄沧芒说道,说完,几个闪身离开了。
“叶一方,哼,你不来,我也回去找你。我要用这十年仅剩下的生命,斩尽世间不平事,用我的刀,还世间一个清净。师傅他如果能够看到这一幕一定很高兴吧。“少年说着,眼角边一滴泪滴下。
第二天,天未明,少年已经离开了,他走得并不快,但细心的人却会发现,他走得每一步的距离居然都是相同的。
大约过了一个时辰。少年来到了一座山,这山倒也不高,但人望去,却看到了一片枯黄,现在京城下雪,这里却布满落叶,倒也是个奇异之处。
少年爬上了山,到山顶眺望远方,放眼望去,雪白一片。
过了一会,少年将刀抽出,凝视了一会,开始舞刀,这刀法倒也不算太差,少年舞必,满地的落叶已随风飞去。
“好。”这声音不是黄沧芒是谁。
“正事。”少年道。
“知道,我先介绍一下,这步法是我自己创造的,是我观看了钱塘江大潮汹涌激荡,还有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所创的步法,我称之为《孤舟步法》,要大成,就要做到能躲避一切的攻击,要体验那种危机感,在危机下才能真正的领悟。”
黄沧芒说,“对了,我就不给你示范了,我将步法写在了这竹简上,你自己看吧。还有,不要过度依赖步法,你要在这步法中创造出自己的步法,这才算是一代武侠。”
“明白。”少年还是冷冷地说。
黄沧芒点点头,离开了。
就在黄沧芒离开大约一个时辰后,一个身影来到了少年身边。
少年一直站在山顶,眺望四周,周围的雪景映入眼帘。
突然,少年回头了:“出来吧,叶一方,我知道你来了。”
叶一方走向少年,沉声道:“你杀了我弟弟,所以我来了。”
“好,不过,还是因为我知道了你的那些秘密吧,江湖人送外号'飞叶剑‘,却是个祸害良家妇女的人,我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群伪君子。”少年冷笑着。
叶一方突然抽出了别再自己腰间的剑,是把软剑,精钢铸成,倒也还算锋利。
“剑不错,人不行。”少年淡淡地说。
一滴汗从叶一方额头上滴下,他抢先出手,他知道,这少年杀人不见血,唯有以攻为守,才有一线生机。
少年动了,他没有拔刀,只是用自己的一双肉掌向叶一方的头拍去,这一掌轻飘飘的,只有叶一方才知道,这一掌若是打到自己的头上,后果不堪设想。
所以叶一方闪开了,但他没注意到,少年的脚,一脚飞去,叶一方只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,便跌倒了。
少年将叶一方的那把剑拿来,他知斩草要除根,所以他杀了叶一方。
杀了人,少年还是面不改色,就像只是做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。
几个呼吸后,少年离开了。
一个时辰后,一辆马车来到了来安客栈,少年走入客栈,又要了十坛酒,走回自己的房间。
看着黄沧芒给的那些竹简,少年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。
那是一段大约五千字的文字:钱塘大潮,汹涌激荡,大海孤舟,波涛不落,人之步法,无物能陷,惊涛骇浪,能算何物,我辈之人,临危不惧,男儿本色……
竹简一共有五卷,郑刃锋看完一卷时,天以黑,不觉有些饿。
叫小二上了些牛肉后,又开始饮酒。
忽然,有一阵声音传来:“搜,郑家的人就在这。”少年的笑意消失了,却而代之的是寒意,无比寒冷。
少年没有继续停留在房间内,而是来到了客栈大堂。
一群官兵正拿着一副画像找人,看到郑刃锋,发现他就是官兵们要找的人。
“跟我们走一趟。”一个官兵说道。
“滚开。”少年冷冷的回应。
一个官兵上前,想抓住他,反被少年抓住,摔在地上,官兵的脸马上变成了猪肝色。
这时,一个中年人走上前来,一看就知是这伙官兵的上司。
“在下何平,麻烦阁下跟我们走一趟。”中年人说。
“何平,是六扇门的何平,一手勾魂镰刀名扬江湖。”旁人惊呼道。
“现在不行,三天后,过来这里找我。”少年说。
“好。”何平说完马上转身就走。
一个官兵奇怪地问何平:“头儿,为什么你要给他三天时间。”
何平回答道:“你知道他是谁吗?别看他年少,手中杀人无数,这样的人我们惹不起,他肯答应三天后跟我们走已经是老天保佑了,不然,今天我们这伙人今天就得把命丢在这里。”
少年又一次回到房间,他知道,自己的时间不多了,自己不但身重剧毒,而且还被官府盯上了,这可不是个好兆头。
“小二,过来。”少年说道,“这间房间我买下了。”说完掷出了十锭金子。
“多谢客官。”小儿知道,十锭金子买这间房间绰绰有余。
少年点点头,接下来竟然没有继续参悟竹简,而是睡了一觉。
夜已经深了,此时的京城,除了那些酒摊还有人,已是无人了。
少年的房间又一次被人闯入,只是不是黄沧芒,是一个黑发,长脸,一身黄色衣服的人。
“老大,你够了,我们兄弟这么久都没看到你,你不会去泡妞了吧?”黄衣人一开口便是坏坏的语气。
“叶羽,你够了。”郑刃锋的声音响起。
“话说,老大,你的那个妹妹‘余霜’你多久没去看她了?”叶羽问道。
“儿女私情对我来说已经是个累赘,现在的我,配不上她。”少年回应道。
“我去,不是吧,老大,几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。”叶羽惊呼道。
“几年的时间,足以改变很多人了。”少年叹息。
这个少年,有着与年龄无关的成熟,还有看尽世间一切的沧桑,霸道,锋锐,冷血无情,如此少年,天下想必找不出第二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