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节出错了,点此刷新,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,请稍后再试。
酒馆极小,只半间短屋,两三桌子。却也极欢闹,此地处于官道一侧,距市镇极近,那南来北往,东进西行的客人,都得在这儿歇歇脚,讨上一碗水喝。或是如此,这小小的地方有个夺目的名字:过龙居。
时当正午,虽是阳春三月,却也日光大盛,热气逼人,“过龙居”的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,半眯着眼打哈欠,手上挽着块白丝方绸巾;正午的酒馆没什么客人,只角落里趴着个喝醉的男子,令有几位行脚商人于屋子正中吃茶喝酒,以避日光。那几人都是老客,常见的熟面孔,这时正谈的欢畅,喊声震天。老板娘被他们的声音一惊,打了个激灵,竖眉大骂道:“常老三!你他娘的喊什么?没见有客人休息!?”
这一声喊盖住几人的说话声,当真如白日惊雷,吓得他们缩了缩头,那伏在桌上的酒客翻了个身,露出一张腌臜的看不清的脸。
“嘿呦,我说老板娘,这儿哪有客人休息啊,我看是您老急的想睡觉吧,”常老三笑了笑,饮下碗酒,挤眉弄眼道,同桌的几人听闻此言,哈哈大笑起来。
呸了一声,女人直起身,掐着腰,走出了柜台,“哟呵,常老三哪,昨个儿见你媳妇从我店前儿走过,倒没来得及打招呼,看她五摇三晃的,我瞧着,倒像是睡饱了觉的样儿呢。”
笑声几欲震破屋顶,常老三憋红了脸,缩着头不再吭声,老板娘抬头走回柜台,哼着曲儿噼里啪啦,算起账来。片刻,待的众人笑声停顿,酒桌上一身穿灰衣男子忽然低声说道:“老李,你可知道,那洛川平家药铺是怎么回事儿吗?”
几人探了探脑袋,面面相觑,背向店门的一个花白胡子老头儿拿手敲了敲桌子,接道,“这事儿,说来蹊跷,那颂风节大好的日子,这平家药铺竟给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,更奇的是,”他俯下身,左右瞟了眼,顿了顿,“更奇的是啊,那天晚上西城街竟没一人看到这火是怎么着的,第二日官府派人清理时,嘿!居然从那废墟里抬出整整一十七具尸体!”
那常老三瞪大了眼,道:“呵!这可奇了,那药铺不就平老头儿祖孙三人,哪儿多出来的一十四人啊!”
“这常三哥就有所不知了吧”最初发话的男人撇嘴一笑,喝了口酒,低声道:“听我衙门里当差的小舅子说,那平老头儿本是个江湖————”
“嘘——”老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看了眼柜台,示意几人凑近些,他脸上挂着丝得意,缓缓道:“那平老头儿啊,是七年前来到咱们洛川的,当时他带着个孩子,还是我给他引的路,后来,不知怎的,竟在那西城街开了药铺,唉,要我说,也是报应。”
“哦?如何个报应法儿?”常老三身旁,一个光头的肥脸男人问,一双小眼满是不解。
“呵,”灰衣男人抬眼一笑,“那老家伙,本是个江湖游侠,据说十几年前曾为叛党做事,皇上平息叛党后,自然便追到他的头上了嘛。”
桌上几人纷纷点头称是,这时桌下却有什么东西颤动,常老三大骂“谁他娘的抖腿!”几人面露不解,那老板娘却突然从柜台里冲了出来,拿着扫把喊道,“狗日的小混球,滚出去!别脏了老娘的店面!”
嗖的一声,有什么东西从几人喝酒的桌下窜出,哐啷啷接连撞倒几个板凳,几人定睛一看,却是个满身污垢的小叫花,身上衣裤破烂,头发披散成缕,嘴里叼着几个馒头,正用手狠命的往嘴里塞。老板娘叫骂着冲到跟前,将手中笤帚劈面打下,那小叫花抬手挡着头,任凭击打,仍狠命吃着馒头。
几人看的有趣,纷纷起身凑了过去,那花白胡子老者眯着笑眼瞧了一会儿,心中突然咯噔一下,炸出一道惊雷,“哎呀呀!快住手!快住手!”
老板娘打的正欢,猛地被老者喝止,自然不会停手,却见老头儿急的满头是汗,捶胸顿足道:“唉呀呀呀呀,这是平家药铺的小野啊!”
那小叫花子听闻此话,将嘴里馒头尽数吐出,就地打了个滚儿,猛向门外窜去,他双目圆睁,流着泪回头喊道:“别杀我!别杀我!我不是平星野!我不是平星野!”
众人没想到他有恁大反应,大惊之下,均呆立不动。这时那酒醉伏案的客人却突然起身,斜斜的向门外飘去,只见那小叫花子没跑出几步,便被那人一掠赶上,伸手在他后颈一拎,高高纵起,于半空中折了个弯儿,不见踪迹。
却说小叫花被人掐住后颈,腾云驾雾般浮在半空,身子被荡来荡七荤八素,肠胃似乎都搅在了一起,不知行了多久,身子突然一顿,篷的一声,被人狠狠扔在地上,才刚落地,便伏在地上撑着手呕吐起来。
“怎么,平东君的孙子,竟只这点儿本事吗?”
小叫花抬起头,嘴角仍挂着些污秽,微风拂面,雾气弥漫,这儿似乎是个河湾,只是四周漫漫生满一人多高的芦苇,看不见河道,只听得水声沥沥。一个高大的男人蹲在不远处的地上,正眯着眼打量他,男人随穿着身长袍,却披头散发,浑身脏兮兮的,脸上脖子上更是污浊不堪。躲开男人的双眼,小叫花起身后退几步,张了张嘴,眼泪从脸上滴落,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,“我………..我…………..不认识什么平东君…………..我………..没有爷爷。”
“哦?”男人抬起下巴,冲他笑了,嘴角弯出弧度,“这么说,那乌龟王八平东君和狗生猪养平星野都跟你没关系喽?”
“你…………..!”小叫花猛地叫道,却又止住话头,脸涨得通红,眼睛将要喷出火来。他狠狠的看了男人一眼,突然转身,跑了起来。被一把推倒在地,“跑什么?”男人将拇指抵在在他喉头,力道让他喘不过气来,“不认识平东君,生什么脾气?嗯?”
小叫花被指力压迫,似乎想说些什么,却呜呜的无法发声音,男人略微松手,扑的一声,一口浓痰黏在他的脸上,“你才是狗生猪养鸡——”
没等骂完,男人手臂一送,小叫花被击飞丈余,地面腾起一片烟尘,“别不识相,崩霆剑在哪儿?”
咬紧牙关,男孩儿嘴里发出咯咯声响,他从地上爬起,手臂满是血痕,“不知道”小叫花大声喊道,目光如炬。
一息之间,男人似乎并未行动,便已走到小叫花跟前,他忙向后退去,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,朝上扭了个弯儿,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小叫花的小指,“你若不说,我便把它们一根根捏碎。”小叫花挣扎着,鼻子呼哧哧的出气,却难耐分毫。男人微微运劲,双指紧缩,钢钳般死死夹紧了那根手指,小叫花啊啊大喊声,忙住口不叫,眼泪簌簌流出,将黑漆漆的脸上冲出道道白印。
男人双指轻碾,将那根指骨揉的粉碎,小叫花哼了一声,竟直接晕了过去。一巴掌将他打醒,男人轻声道:“好,好骨气。”说着,便换到他的中指上,又是轻轻一碾,疼痛便像是针刺般从指间绵绵涌入心头,小叫花浑身一颤,冷汗从额头层层浸出,他猛地抬头,用发白的嘴片哆嗦道:“王…..王八蛋,有本事的……,放开爷爷,老子……老子杀了你他妈的……………….”
“呵,好大口气。”男人一脚踹向叫花后腰,脚才触及衣衫,便觉寒气森然,如针芒在刺,他呼扭身,探向男孩后背,刺啦撕开片衣布,青芒闪现,赫然出现在男孩儿腰间,竟是个手掌长的短剑,被缝在了男孩儿皮肤下面!
男人手指如刀,蹭蹭两声便划开男孩背部皮肤,短剑失去依托,嘡啷掉落在地,男孩忍痛想弯腰去捡,却被男人一拳打进芦苇荡中,背后伤口血流如注,挣扎着站不起身了。
蹲在地上,男人右手伸向短剑,却见那剑躺在地上,突的青芒大盛,剑气喷薄而出,蓝光隐现。男人猛然缩手,指尖一阵刺痛,一层皮已然被削下。“好剑!”他大吼一声,长发根根树立,短剑猛然抖动起来,且越抖越快,青色剑芒突然转蓝,竟从地面浮上半空,男人眉头紧锁,眼中透出无限欢喜,整个人都被笼罩于短剑蓝色的剑芒之中。剑锋隐隐鸣颤,空气中似有沉沉雷鸣。
小叫花伏在芦苇从中,直看的呆了,忘记了身上伤痛,一步步朝男人走了过去。他想起数日前爷爷对他说的话:“剑在人在,剑失人亡”
听到身后响动,男人衣袖一震,剑气擦着小叫花耳朵呼啸而过,扫平身后一片芦苇。“怎么?”男人回头,短剑悬在手边,“你还不跑?”
小叫花拧着眉,瞪大了眼,一字一句道:“剑在人在,剑失人亡!”
男人仰头发出一长串儿笑声,短剑颤动,随之鸣响。“这剑,现在我手中,你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回去了,不如就地了断,也省下我一番功夫。”
小叫花昂头弓身,拉开架势,摆了个“长拳”中最普通的起手式,那是天下任何一个懂得一点儿拳脚皮毛的人,都摆的出的姿势,饶是如此,仍是给他使的歪歪扭扭,破绽百出。
啧啧几声,男人摇了摇头,“凭你这点本事,也想夺剑?滚吧,我从不杀小孩儿乞丐,别脏了我的手.”
血从男孩儿嘴角流出,他牙关紧要,齿间蹦出血来,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男人,脸上满是不甘。蹬蹬蹬,男孩向着男人跑动起来,未行两步,便被道气浪掀翻,连摔几个跟斗,他站起,踏步,又摔,站起,踏步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.直到头破血流,浑身无一处不见伤口时,仍站起,摆出那破绽百出的“长拳”起势来。
“为什么?”男人望着天,声音直透男孩心底,“为什么?”
“我不是乞丐叫花,”男孩破裂的嘴唇轻轻开合,字一个一个从他口中蹦出,脚下,红色浸透一片土地,泥土黏在男孩衣衫之上,好似个红土捏就的泥人。轻风拂过他的身躯,远处天空,红日将落,繁星隐现,芦苇荡发出哗哗声响。
“我叫平星野,是一个!!!!”